周围的百姓们闻言,纷纷点头附和。
“就是啊,说的没错!”
“赌钱嘛,有输有赢,输了就认,闹什么闹?”
“自己手气臭,还怪店家有黑幕,真是没出息。”
“十文钱而已,就当是买个乐子,输了就输了,下回再来就是。”
人群的议论声,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针,扎在那闹事汉子的心上。
他本就苍白的脸色,此刻更是涨得通红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就在此时!
“中了!中了!老天爷开眼啊!”
人群的另一侧,忽然爆发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狂喜叫声。
一个穿着短衫的脚夫,双手高高举着一张彩纸,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。
“我中了!是五十两!是五十两银子啊!”
五十两!
这个数字,像是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。
所有人的目光,“唰”地一下,全都聚焦到了那个脚夫的身上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羡慕,以及毫不掩饰的贪婪。
五十两银子,对于一个寻常百姓而言,那可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!
“快!快给我看看!”
掌柜的也是精神一振,连忙招呼道。
那脚夫激动地挤到柜台前,将手中的彩纸递了过去。
掌柜的接过来,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番,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容。
“没错!恭喜这位大哥,中了咱们的五等奖,五十两纹银!”
他高声宣布,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。
说罢,他转身朝后堂喊道:
“取五十两现银来,给这位大哥兑奖!”
很快,一个伙计便捧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,托盘上,是五锭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子,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。
“来,大哥,您拿好!”
掌柜的当着所有人的面,将那五十两银子交到了脚夫的手中,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拖沓。
那脚夫捧着沉甸甸的银子,激动得热泪盈眶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发财了……发财了……多谢掌柜的,多谢许县尊……”
周围的人群彻底沸腾了。
“天呐,真的兑了!”
“五十两啊,说给就给,这家店果然是讲信誉的!”
“快快快,再给我来五张!不,十张!今天我非得中个大奖不可!”
“我也要!我也要!”
一时间,柜台前人头攒动,挥舞着铜钱的手臂如同林子一般,所有人都被那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刺激得红了眼。
再也没人去理会那个先前闹事的汉子。
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,看着眼前疯狂的景象,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。
那五十两银子的光芒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他不甘心,他真的不甘心。
“假的……都是假的!”
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,再次嘶吼起来。
“你们都是托!你们都是一伙的!就是为了骗我们的钱!”
然而,这一次,他的嘶吼声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,很快便被鼎沸的人声所淹没。
掌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。
他连看都懒得再看那汉子一眼,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。
“大胆。”
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。
“敢在许县尊的铺子里撒野,还敢污蔑县尊大人的名声,胆子不小。”
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,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拖出去,送到城外的劳工营去,让他好好挖上半个月的土,等到他脑子清醒了,再放他出来。”
话音刚落,两个一直守在门后,身材魁梧、面露横肉的汉子便走了出来。
他们一左一右,像是拎小鸡一样,架住了那闹事汉子的胳膊。
“不!你们不能这样!”
那汉子终于感到了恐惧,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。
“你们这是私设刑堂!这是王法不容的!我要去告官!我要去州府告你们!”
然而,他的挣扎在那两个壮汉面前,显得是那样的可笑。
其中一个汉子不耐烦地在他腿弯处踢了一脚,他便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嘴里发出一声闷哼。
“告官?”
那汉子冷笑道,声音里满是鄙夷。
“在长田县这一亩三分地上,许县尊,就是最大的王法!”
说完,两人不再废话,拖着那如同死狗一般的汉子,便朝着门外走去。
那汉子的哭喊声与求饶声,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。
周围的百姓们,对此竟是视若无睹,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,所有人的心思,都还沉浸在那一夜暴富的美梦之中。
这一幕,完完整整地落在了李世民君臣几人的眼中。
尉迟恭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瞬间瞪圆了,虬髯根根倒竖,一股暴烈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而起。
他猛地向前踏出半步,攥紧的拳头骨节“咔吧”作响。
“陛下!”
他压低了声音,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,充满了怒火。
“此獠太过猖狂!光天化日,强掳百姓,私设劳役,这……这与强盗何异!”
“末将请命,这就去将那人救下,再把这黑店给砸了!”
在尉迟恭看来,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!
然而,他的手臂,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。
是长孙无忌。
长孙无忌的脸色同样阴沉似水,但他眼中更多的,是一种冰冷的理智与算计。
“敬德,稍安勿躁。”
他摇了摇头,随后转向李世民,躬身道:
“陛下,万万不可打草惊蛇。”
“此事处处透着诡异,这店家一口一个许县尊,显然是将那许元当做靠山。如今人已经被带走,我们若是贸然出手,必然会暴露身份。”
“臣以为,当务之急,是先弄清楚这‘福彩’究竟是怎么回事,坐实了这赌坊与许元的关系,拿到切实的证据,再行发落也不迟。”
长孙无忌的声音,如同一盆冷水,浇在了尉迟恭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上。
李世民没有说话。
他的脸,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之下,看不清表情。
但那双在阴影中闪烁的眸子,却比长田县外的寒风还要冷冽。
劳工营?
私设刑堂?
在朕的治下,在朕的大唐,一个七品县令,竟敢如此目无王法!
好!
好一个许元!
朕倒要看看,你究竟还能有多大的胆子!
他深吸一口气,将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,强行压了下去。
良久,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
“准。”
声音沙哑,却重如千钧。
君臣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,心中已有了计较。
他们排开依旧狂热的人群,缓步走到了那长长的柜台之前。